腳印
那年春天
我對自己說
這是一個長期投資
需要時間經營培養的
長遠感情
從你宛如小學初中的模樣
停滯在十二三歲的心靈
開始一點一滴耕耘
有時慢下腳步等你追上
有時不得已扯你一把
這些過程
不管你是喜是厭
都在你的行為舉止上
開花結果
今天的你
雖然還在努力成長
卻和初識的你判若兩人
迅速清晰的自我思維
漸進開放的社交手腕
配上你原有的善良心靈
你現在所擁有的內在美
正是我那年春天所預見的燦爛
相信我
你的可愛
已經漸漸瀰漫成熟女人的味道
別停下腳步
我們攜手並進
不久的未來將會是你我的舞台
Saturday, November 20, 2010
Sunday, August 01, 2010
Thursday, February 25, 2010
----「你也是去死去死團的嗎？」
----「……嗯？」
去死去死團
我一直覺得，十年的單身生活雖然呆板，可是並不這麼難熬。
初中畢業以來，我的生活中從沒有多餘的時間，讓我去想談戀愛這種事，除了書本還是書本。年輕時的死板觀念總讓我覺得，喜歡一個人會荒廢學業 ─ 現在聽起來簡直白癡到家。有時候我還會懷疑，以前的我是不是把書本當成了初戀情人。
且諷刺的是，拼了老命啃書的我最後只領到一張肄業證書，早早當了兵，然後進了職場裏打滾。天天早上七點搭公車去西門町Nova電腦廣場，從事單調的電腦維修工作，每每要忙到晚上十點才回家。月薪也沒多高，就夠天天吃泡麵，付房租水電，跟那條常常上不了線的劣質ADSL的月租。
因為買不起電視，更付不起第四台的費用，所以上網成為我生活中唯一的娛樂，每天都會在BBS站上晃到淩晨四點才上床。
不過三年來，在聊天室裏沒遇到知己，反而交了一大票酒肉朋友。偶爾網聚跑到淡水去吃海鮮聊天，邊吃飯邊慶倖原來我的長相還是可以看的 ─ 原本妄想在網友裏頭尋找愛情的夢想也轉瞬間破滅。
除了這些蒜皮事，我的生活真的是沒什麼值得一提的。這聽起來就是個典型單身漢的無聊一生；當成故事講出來，會讓聽眾開始數自己的手毛，或者盯著天花板想像昨晚一夜情刺激地那樣無聊。
可是我還是活過來了，十年的呆板單身生活。
昨晚接到了匿名「小呆」寄來的郵件，標題「去死去死團團員鑒定表」。
這是什麼啊？什麼叫做去死去死團？八成又是那種整人智力檢定，或是從來沒有準過的性向測驗吧！不過，基於轉寄者分享的好意，我還是打開了它。
「情人去死去死團團員資格鑒定表」(底下跟著一連串的問題)
…情人去死去死團，只要您走在路上看見一對情侶，心頭馬上妒火中燒，有一股衝動要罵「去死！」，您就有了入團資格。
我好像沒有這樣嘛……嗯……好像沒有……
…活了這麼久，有沒有喜歡過人？
當然有！沒吃過豬也看過豬走路吧！
…別人有沒有喜歡過你？
這我怎麼知道？我從來沒有去注意…
…有沒有跟某人交往過？
有，書本。
…對愛情的感覺？
美美的…令人沉醉的…快樂的…輕飄飄的…我也只能想出這些形容詞了，我又沒有真正談過戀愛，幹麼裝得跟情場老手一樣？
…準備好要談戀愛了嗎？
又不是搞「我愛紅娘」還是「非常男女」的，幹麼問得這麼詳細啊？
…問我……
還問，煩死了！浪費時間，反正看了這信也不會讓我馬上找到情人，還不如上網玩遊戲來得有用。
看看旁邊的流覽Bar還有長長一大段要拉，我便索性把信砍了。
隔天，我的乏味單身生活繼續進行，在公司修著一台又一台，被電腦白癡整壞的電腦們。
只是我老忘不了昨天那「去死團定義」。我到底是不是去死去死團的呢？嗯…我是從來不會罵別人去死的。我們是念過書的人，要遵守禮儀，不能隨便出口成髒。
但我倒是沒有去注意過，我看到路上情侶會有什麼反應。
印象中現代的情侶都是很豪放的，尤其是在西門町這一帶，兩人常常當街就親熱起來，好像以為這是一種街頭特技表演，別人看了會丟錢賞臉的樣子。
我看到這樣的情侶，只會遠離幾公尺快步走過，連看都不敢看一眼，生怕那男的看我不順眼就砍我一刀，或是找兄弟把我拖到暗巷閹了。
嗯，從來沒有注意過我有什麼心理反應呢。
才想著，一對情侶進了店裏，開始卿卿我我甜言蜜語。正好，我也打算找個目標試試，你們就當我的靶子好啦！
於是，我隔著維修間的視窗開始偷窺竊聽他們的一言一行。
「傑，明天情人節我們要去哪裡玩啊？」
…明天情人節？我怎麼不知道？……想想，我也從來沒有去注意過吧.…
「小芳你明天只要在家門口等著，等我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
…有什麼驚喜？大不了就是去風景區或遊樂園玩個一整天，然後來場燭光晚餐的…講得這麼神秘，有夠無聊！
「嗯~~傑~~告訴我嘛~~~我想先知道嘛~~~」
…唉唷！沒想到這長相斯文的女人，居然會當眾……看了真是噁心！
「小皮蛋~~！」
…這男的也差不多……難道打算在我們的店裏搞起來嗎？真是讓人受不了！你們真該去死算了！
……我說了去死？
儘管不想承認，但是說了「去死」之後，心頭好像解了一條結一樣，突然通體舒暢，神清氣爽。難道這是忌妒嗎？
……原來我也是去死團的啊……
喔！去死團就好像是單身俱樂部的極端進化版嘛！
雖然聽起來不是什麼榮耀的稱號，但總是一種歸屬，是一種救贖；是一種平反，是一種大鳴大放。從現在起，單身的人也有取笑人的權利；從現在起，單身族不再是愛情連續劇裏頭的路人甲。
我有預感這個團體將會讓我的單身生活不再無趣。
所以我決定加入情人去死去死團了！目標要把去死團的精神發揚光大，讓全世界的單身男女都不再感到孤單無助！
「沒錯！去死吧~~~！」
我興奮的大吼，當場把正在「表演特技」的兩人嚇呆，夾著尾巴快步離開店裏。
那天下班是我正式的第一次「去死行動」。
正值小週末，隔天又是情人節，晚上十點的262公車上情侶可多了！我特地挑了最後一排的中間座位，好好詛咒這些可恨的情侶們！
左邊前排數來第三組，一對高中生。男的穿的不知道是哪間二流學校的制服，而女的居然是綠色北X女的…嗯，鮮花插在牛糞上，你們去死吧~！
右邊第五排走道的那對，男的坐著，女的站著。那男的難道不懂得紳士禮節嗎？要女的辛苦站著，自己卻翹著二郎腿享受，真是男性之恥！你們去死吧~！
後門旁的情侶居然還靠著扶手竿猛打啵，別人要下車怎麼辦？要對你們交纏的舌頭說「請借過」嗎？真是沒公德心，去死吧~！
咦？前面這排的女孩，看起來是去死去死團的潛力成員…穿著沒有那些該死的情侶們那麼花俏，還孤單一人看著窗外…或許，他已經是去死去死團的了呢！……等一下…他拿起了電話…
「喂？老公？我在公車上啦！唉唷~~你很猴急喔！好啦！再十分鐘，再十分鐘喔！嗯，好，拜拜！」
這個死女人存心挑釁嗎？膽敢騙取我的信賴！你下十八層地獄吧~~~
一到家，我馬上從Outlook「刪除的郵件」裏頭，翻出了昨天「任性」刪掉的去死團寶典，然後一字不漏地徹底地研讀了所有的教條。
小時後我們家信主，每週末會上教堂念聖經；十八歲之後跟家裏人分居了，再也沒有機會受到上帝的洗禮。但是今天，就在複閱過這篇信之後，我確定我五年來身上堆積的灰塵穢物，瞬間被洗滌得一乾二淨。
去死團教條是單身漢的聖經啊！
莫名的興奮瞬間傳動了全身的神經，我現在只想要將這封信傳給世界上每一個曠男怨女。
於是我點了「轉寄」，接著把一大堆塵封在通訊錄下半部，那些四年前在高職畢業聯誼時，有機會照個面留下E-mail的人，或是一些記得網路匿名，卻記不得真名的同學們，全給加進了收件者裏頭，一口氣傳了二十分鐘才傳完。
傳信時，我才發現我把一些以前應徵過的公司E-mail也給加了進去；不過沒有差，單身是無所不在的，而有單身的地方應該就要有去死團！
那晚雖然興奮，可是我十二點就睡了，因為明天是情人節，可能是「去死行動」成功數最多的一天，所以我明早七點就要到西門町麥當勞守株待兔，能詛咒多少情侶就詛咒多少！
今天早上，整個去死行動的詛咒原則是這樣的：
1) 看上去就是情侶的，賞給你們五個去死！
2) 站在路邊假裝單身，拿著行動電話跟男 / 女友聊天的，也賞給你三個去死！
3) 打扮得花枝招展，裝作單身搭公車出遊，或是在餐廳邊用餐邊等人的，凡是被發現有男友，賞給十個去死！
4) 看上去是情侶，然後男的或是女的突然投以嘲笑的眼神給我的話，賞給你們出車禍加下地獄！
看看手錶，從七點到現在的五十分鐘內，我已經送出了三百一十個去死、五個出車禍和十個下地獄(有一對情侶居然兩人一起笑我，我情不自禁多罵了五個下地獄)。
可惜，七點五十分，我的去死行動因為五臟府缺乏合作，逼不得已必須中斷。
但是！身為去死行動的最高指導者，兼去死去死團的忠貞團員，我絕對不容許這種芝麻小事延宕我團神聖的任務！
指令：馬上去麥當勞櫃檯買早餐，回來邊吃邊詛咒！
不假思索的我，全身的去死團細胞已經完全覺醒燃燒中，所有的身體動作已經交由下意識指揮。我感覺到了！我已經漸漸蛻變成為最精良的去死戰士啦！
碰！
「啊呀！好痛！」
我撞到人了？嗯…應該是。我不大記得我剛剛到底在做什麼，只知道我正因為某個原因呈極亢奮狀態…
「對不起！沒有看到你走出來……真的對不起。」
有人跟我道歉…好像還是個女的…哇賽！好清純的清湯掛麵呀！妝有點淡，但是非常適合他的瓜子臉呢！這應該就是網友說的素顏美女吧？？能夠在御宅族心目中佔有一席地位，果然名不虛傳！要是我能找像這樣一個女朋友，那該……
等、一、下！！！這傢伙在挑逗我呀！！
沒有想到，情人節去死行動僅僅執行了五十分鐘，就遇到了空前的挑釁！情人節透早七點五十分到西門町麥當勞來，不是跟男朋友約會還能幹嘛？
去、死、吧！
「沒、沒關係…下次要小心一點…」我摸著屁股站起來，佯裝和藹可親的樣子，讓心中去死魂盡情揮灑無限的詛咒。兩年職場經驗，口是心非已經是我的家常便飯啦！
「對不起…我每次都這麼冒失…」撿著灑了一地的書，這女的依然不斷跟我道歉。算了啦，看他可憐，給他二十個去死就好了。而且我肚子好餓，要詛咒也等吃完早飯再說吧！
撿完書，這女的對我深深一鞠躬，然後快步走到餐廳的一角，埋進書本裏。
好奇怪，出來約會，幹嘛帶三大本經濟學課本呀？這女的不會要跟男朋友開情人節讀書約會吧？一點也不浪漫…情人節，就是男的要帶女的去淡水咖啡屋，好好享受一個甜蜜的下午，然後晚上再去美麗華摩天輪或是一零一觀景台欣賞夜景，最後驅車陽明山，在充滿浪漫的房車裏為情人節劃下完美的句點。這才叫做浪漫吧？
欸！這女的居然讓我心思越想越偏？不行！再神遊下去我一定會走火入魔的！可惡，這狐狸精！等到你的男友一到，我保證奉上一打去死團什錦詛咒禮盒，讓你們歡樂享用一整年！
吃完早餐後，去死行動繼續進行著，為我累積著那些無厘頭的「去死成就感」。
可是就現實面來說，這樣胡鬧般的無的放矢，真的，跟我的單身生活一樣，沒什麼意義。
十一點半，去死行動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悄地結束了；我望著新光三越側門越來越多的人群發呆，在白日夢裏和周公過了幾盤棋，終於也無聊到開始數自己的手毛。
我大概真的沒救了吧？對去死團的熱忱，沒想到僅給了我曇花一現的熱血。現在的我，好像只剩空虛…
算了，還是回家打電動吧。激情過後，還是要回歸正常生活吧…
於是，我的無聊單身生活再度殺青。提起沉重的下巴，和沉重的失落感，我又要踏上另一段滄桑的旅途……
「那個女個怎麼還在呀？」一道眼角餘光，我看到那個昏暗的角落，那個冒失女，好像還在跟課本纏綿，活像個書呆子。
他的男朋友到底在搞什麼？現在都已經快午餐時間了耶。讓女朋友乾等快四個小時，真的該死！真想看看這個傢伙是何方神聖，可以讓女生癡心等他這麼久。
突然，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無心注意到了我在盯著他看。
真糟糕！我怎麼會這麼失禮呢？嗯！為了避免尷尬，趕緊開溜吧！
就在我要轉身逃離現場之際，他給了我一個親切的笑容，親切地好像我們熟識已久。
不對吧？不是我吧？我跟他才撞到一下而已，就這麼熟了嗎？我左右顧盼了一下，周圍只有空氣。他真的是在對我笑啊？
天啊！我現在真的是手足無措了…我這輩子除了被學校的女老師叫上臺挨揍時，會看到女同學對我恥笑之外，只看過電腦螢幕上的女優們曖昧的笑容。
這又是我身為一個去死團員，沒有女人緣的悲哀過去。
那我現在到底應該怎麼辦？我該抓抓頭傻笑裝無知嗎？還是奪門而出拔腿就跑？還是像戀愛遊戲裏頭男主角，播動那頭中分長髮耍帥？等等，我好像是蓬頭短髮…
還是………
等一下！我知道了！雖然我已經是停止活動的去死團潛艇團員，但是好歹也要維持去死團的格調與骨氣！
我於是走上前，嚴正地面對著書呆女，問道：
「你也是去死去死團的嗎？」
沒錯！就是這句話，給了我面對女孩笑容的自信！身為去死團團員，我著實感到驕傲與自豪！
「嗯？」冒失女一臉茫然。
沒聽清楚嗎？那我就清楚地再問一次：「你是情人去死去死團的嗎？」
冒失女還是無動於衷。拜託，就回答「是」或「不是」，會有這麼困難嗎？那好，你要回答「是」，我就讓你無償退回詛咒禮盒，再讓你賞我兩耳光，夠划算了吧？
忽然，她噗哧大笑。
「哈哈，你搭訕女生的表情好好笑~」
好笑？去死去死團可是一個很嚴肅的團體，我當然要以嚴肅的態度來詢問妳啦！而且，有沒有搞錯！我根本不是在搭訕…奇怪，我怎麼覺得兩隻耳朵像火燒般灼熱…
「好啦好啦！別臉紅了，告訴我什麼是去死去死團吧？先跟你說，如果這是什麼直銷組織，我可是沒有興趣唷！」
什麼直銷組織？去死去死團是……等一下，我臉紅了？我趕緊摸摸臉頰，熱得可以煮開水了……雖然很不願意承認，我應該是在害羞吧？
「妳…妳不知道去死去死團？」
她搖了搖頭，甜美微笑裏帶著幾分好奇。天啊！一定是早餐裏頭吃了帶有過敏原的東西，我的心跳怎麼越來越快？不行！我一定要振作！要幫去死去死團拉進另一個優質會員！一鼓作氣，我把去死團的勇氣化作無限力量，瞬間爆出了我有生以來最華麗的講演。
「去死去死團，全名情人去死去死團，是全世界所有單身男女的歸宿！只要你走在路上看到情侶，心中就妒火中燒想要罵出『去死』，你就已經有了入團資格！加入去死去死團，你就再也不用把去死詛咒藏在心裏了！在去死去死團裏，向情侶喊出去死的怨念，是天經地義，是理所當然！去死去死團，將快樂帶給單身，讓你不再因為單身而討厭情人節，不再因為單身而感到無地自容！」
說完，她瞪大眼睛詫異地看著我。沒錯！我能感受到你的驚喜，能瞭解受到去死團救贖的欣慰，因為，我也是這樣入團的！
「……你是不是職業詩歌朗誦團的團員啊？講那麼長一串話不岔氣…」
啊？詩歌朗誦？我要是能進職業朗誦團，我現在就不會與泡麵和電腦為伍啦！
「去死團…我好像有從同學那裏聽過…到底是什麼東西呀？」
太好了！他似乎有意願入團！告訴你，書呆女，你真的是問對人了！我可是有切身體驗的高級去死團員呢！
我環顧了四周，發現有組情侶正在櫃檯前排隊，卿卿我我，粘來膩去，讓其他排隊的人尷尬不已，正是個標準的去死目標。
「嗯…就這樣…你現在看著那組情侶…」我指向櫃檯那頭的兩人。
「耶……不好吧，沒事盯著別人看……」
「偷偷看著就好，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然後告訴我你的感想。」
書呆女雖面有難色，卻也轉頭盯上了去死目標。沒錯！看著他們！然後燃起你心中的去死聖火，讓炙熱的焰無限奔放吧！
「看看他們這樣招搖地向你炫耀著，是不是很可恨？是不是值得你罵一句『去死』？」
書呆女沒應聲。看來僅僅一句不夠有催化力！
「難道我們單身的人就得看著他們自怨自艾嗎？難道不想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嗎？」
「……沒錯……」他輕聲應允。果然！人人心中都有去死魂！只要有像我這樣的精神導師，四處散播怨念的種籽，去死團終有一日在全世界遍地開花呀！
可沒興奮完，轉頭只見書呆女又把頭埋進了經濟學課本後頭，陰沈了起來。
「喂你這是怎麼啦？好不容易有點去死的火苗了，怎麼可以輕易讓它熄滅呢！」我戳了戳書呆女的課本，細聲說道。
「……你待會兒可以幫我拿課本嗎？」書呆女從課本後畏畏縮縮地扔給我一句話。這不是逃避是啥？真是太糟糕了！我這個去死徒弟怎麼這麼不成才呢？
「怎麼可以就這樣一走了之？少說要罵一句……」
『去‧死‧吧！』
說時遲，那時快。書呆女獅吼般大嚷一聲，霎時從課本後頭抽出兩包撕開的麥當勞番茄醬包，往那對情侶筆直扔去，分毫不差地命中那男的鼻樑子，現場驚歎哀嚎聲此起彼落。
「快跑呀！」書呆女把磚頭般的原文課本，硬生生地塞到我的胸膛裏，然後敏捷抓起肩包，拔腿就往門外衝。
「……啊？」才短短五秒鐘，麥當勞裡已經不見素顏女，只剩下一批憤怒的群眾，和我這個反應遲鈍的熱血去死青年。
「就是他丟的！」那不幸中彈的男生兩眼冒火，直指我的方向。可我也不是省油的燈，很清楚群眾的力量是不可小覷的！於是我也舉起那充滿自信的食指，引領群眾的眼光往窗外看去。
「看啊！」眾人跟著我的手勢，轉眼望去對街新光三越廣告板上的第一名模。抓準時機，我一個箭歩也奪門而出，留下麥當勞裡混亂的人們。
悠悠忽忽過了二十五個年頭，我今天終於應證了，群眾是盲目的。
「你……你差點害死你師父我了……你知道嗎……」我上氣不接下氣，差點沒攤死在西門站前。
「可是那男的一看就是玩弄高中女生的樣子呀！本來就該給他一點教訓。」書呆女理直氣壯地說。
「那……那你也應該給我一點警告壓……我差點就給那些人架去後巷閹了……」
「哈哈哈，你看起來不像反應這麼慢的人壓。好啦！為表歉意，我請你去吃刨冰吧！」書呆女從我手上接過課本，滿臉歡欣地往西門徒歩區走去。
「只要你……你別再來個出其不意……我就很感激了……」我長嘆一口怨氣，也跟了上去。
「去死吧！」書呆女一甩手，把那額外買的第三碗紅豆冰，扔上了隔壁桌那男的衝天頭。我見狀趕緊把剩下的芋圓冰囫圇吞進嘴哩，知道又要來一次逃亡的旅程了。
「快逃呀！」這次書呆女一手拎起課本，另一手揪住我的後領，連拖帶拉地把我牽出了刨冰店。
我難道喚醒了一隻沉睡千年的女魔頭嗎？
「去死吧！」
只看那男的滿臉蛋糕和奶油，書呆女和我這個無辜男子又是一陣逃亡。
「去死吧！」
前排麵條頭男子，滿身都是奶油爆米花；書呆女抓著我的袖口，又順利逃出了混亂的電影院。
「去死吧！」
後門旁靠著扶手竿猛打啵的高中生，男的左臉莫名被賞了一耳光，站在原地無辜地看著女友，
「我真的不認識她……」。
書呆女拎住我的手腕，快歩地走下了車。和那男的擦肩而過的同時，我不禁向跟他皺眉頓頭，為我徒弟幾近失控的去死行動賠不是。
「這理由你已經用過太多次了……」他的女友居然也上前，給了他右臉一巴掌，氣呼呼地走下了車。
事後想想，男的還是別常走夜路胡亂偷腥，就算沒真撞邪碰鬼，搞不好還會給書呆女這樣的妲己轉世女魔頭給纏上，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可怖呀可怖。
驚濤駭浪的四個小時過去了，我攤坐在一零一大樓前的廣場上，甘拜徒弟下風。明明剛才還是幾近瘋狂的女魔頭，現在又回到了書呆女模式，併腿坐在長椅上，看著她的經濟學課本。
「……你剛剛是在學初號機爆走嗎？」
「什麼是初號機啊？」書呆女一臉天真地看著我。她到底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
「我……算了…是我收了你這個去死徒弟，有一半的錯歸我。」
「沒你的錯啦！那些男生一個個看了都不是好東西，恰好我今天心情不好，就找這些人發洩一下。反正我不整他們，她們遲早也被那些女生整。」
天啊。這書呆女是跟什麼人結了深仇大恨嗎？
「但是今天真的要謝謝你。沒有你的啟發，我大概……」
「……」
奇怪，怎麼不說話了？
「……你還好吧？」書呆女呆然地望著我身後，兩眼發直全身顫抖。
糟了！不會又鎖定另一個去死對象吧？想著，我也轉頭一窺究竟。
我的身後站著一對情侶，男的西裝筆挺，髮型前衛，看去就是一付小有財力的企業小開。女的打扮妖艷，身材凹凸有致，五官和書呆女一樣細緻，但多了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嗯，總而言之，女的想靠身材美貌找一張長期飯票，男的想趁年輕有錢多玩玩女人……兩人真的都該去死！
可是看了書呆女的帶金男對望的眼神，兩人似乎認識。
「你怎麼會在這裡？」帶金男口吻有些心虛地問道。
「……我還想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書呆女聽來平靜的口氣，兩眼卻充滿憤恨和激動。
「喔這位是Nancy，我爸的助理，今天臨時公司有事，要我跟她去解決，所以只好取消跟你的……」
「可以了，不用再編理由了。你認為我過去兩個月沒有注意到你的冷漠嗎？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今天不會來，也知道你會跟她出去……你的心裡早就沒有我了……」書呆女兩眼漸漸泛紅，低頭佯裝念著經濟學，雙臂間隱約可以看到，淚水正一滴一滴地打在課本上。
喔！我好像懂了。就是這傢伙今天早上讓書呆女在麥當勞痴等三個半小時的負心漢！我當下才領悟了去死團的最高奧義。真正最該去死的，就是這些玩弄純真男女感情的情場玩家！
「不是這樣的，我……」帶金男還打算狡辯。這傢伙的對書呆女鞠躬作揖百般討好的樣子，真的只能用面目猙獰來形容。
「……都走到這一歩了，我會識相一點…我們分手吧。」書呆女低著頭啜泣，真是讓我這做師父的心痛不已。
「別這樣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會好不好？別哭……」帶金男說著就把手放上了書呆女的大腿，還想故做親密。
可惡的傢伙，敢玩弄我徒弟珍貴的少女感情！不用擔心，書呆女！今天你師父我就算把高中軍訓三個月的看家格鬥技本領拿出來，也非要把這個去死帶金男從台北市打回他的南投老家！
「去‧死‧吧！」我瞬間爆出體內無限的去死能量，伴隨著狂吼的熱血，將集結在拳頭上的去死真氣，全力向去死帶金男的左臉揮去。
「去‧死‧吧！」我的徒弟居然在此時，也還原成為去死初號機女魔頭，發自心底喊出了最深沉的怨念，一掌摑上了帶金男的右臉。
碰！啪！
就這樣，我們師徒兩人組成的去死雙煞，用充滿力量的去死拳，擊倒了一個被全世界所有去死團員們齊聲躂伐的邪惡頭子，伴隨著勝利的風塵，揚長而去。
書呆女空虛地望著美麗華摩天輪窗外，夕陽下的台北夜景。
今天上午書呆女爆走，原來是因為男朋友出軌啊。
唉，說實話，帶金男的眼光真的有問題。書呆女或許真的是素顏了一點，但是給人好友善的感覺。哪像剛剛那個濃妝豔抹女，看去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大小姐，一點都沒有親和力。剛剛帶金男被我們海扁，她居然一臉事不關己。
依我在網路論壇打滾多年的經驗，這類女性正是變種的愛情玩家吧？
「……剛剛那是你的……」
「……我的男友…現在算是前男友了……」書呆女語帶感傷。
「你別太傷心了。師父懂你的心情，今天就讓你爆走一天吧。」
話沒說完，書呆女轉頭死盯著我看。
「……怎麼？我臉上有蒼蠅嗎？」
書呆女噗哧一笑，「哈哈，有你這個宅男師父我也認了。」
我？宅男？沒搞錯吧？
好歹我身邊朋友也不少……想想都是論壇網友。
好歹我也天天出門……去上班。
好歹我也關心時事……日系動漫女歌手單曲的出版日期瞭若指掌。
轉頭看看窗裡自己的倒影，蓬頭散髮，白色T-Shirt上頭還印著新版假面騎士Logo。
「……好吧，你師父我確實是宅了點。」
「而且還很熱血。」
書呆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咄咄逼人啊？別看師父滿嘴動漫經，就當師父好欺負！
「不過跟我的徒弟比還差了一截。」
「喔喔？看師父一股宅味，嗆人到還滿有技巧的。」
「你師父這二十五個年頭不是白過的。」天啊書呆女居然一點一滴觸發了，我塵封已久的嗆聲技。回想上次嗆人，早已是國中時代的往事。初試啼聲就槓上了當地角頭的兒子，差點沒在學校隔壁的漫畫店裡丟了小命。
至此對台灣中下層社會的恐怖黑暗，有了深刻領教，也學會了看臉色說話。
不知不覺，摩天輪已經轉了兩圈。書呆女沒等我問話，就握著我的手腕走出車廂。
「肚子餓了，去饒河夜市吃東西吧！」
不過說也奇怪，我也就甘願給書呆女牽著到處跑。明明知道明天一早還要去公司值班，看著手錶時針一格一格向前蹦，我卻忘記了怎麼擔心。糖葫蘆含在嘴裡好像更甜了，藥燉排骨的清香也似乎更誘人了。就連撈金魚這種浪費錢的遊戲，居然也會變得好玩了。
「看！好看嗎？」書呆女蹦出試衣間，搖身一變成了天母流行女，害我差點沒認出她來。
「說實話，你還是走宅女風比較好。」沒搞錯吧？沒幾個小時我怎麼也變得跟書呆女一樣這麼會嗆人？沒想到師父居然被徒弟潛移默化了嗎？
「去死啦！叫你去試穿那套，你怎麼還站在那裡？」書呆女話沒說完就向我直衝來，嚇得我往回跺了兩步。
「啊啊啊！別打我別打我！我不想變成你的去死對象！」
「別耍嘴皮子了！給我進去！」我就這樣活生生被推進試衣間，半被強迫地換上了書呆女給我挑的衣服。
這是我嗎？
我杵在鏡子前面久久不能回神。原來垮褲不單單能當工作褲，襯衫不一定只能在面試時穿，寬版打孔皮帶也不是只能拿來抽屁股。看書呆女方才隨便挑挑選選，居然就變出了這麼現代感的造型……
「……師父，徒弟我甘拜下風……」我滿臉不可思議，回頭看著書呆女。
「哈哈你那什麼臉啊！過來！」書呆女抓著我的手臂，另一手從她的萬能手提包裡翻出定型液，
往我頭上三噴四弄一番。
「……啊！啊！…咿啊啊！」從小我就對噴在頭髮上的東西有莫名恐懼，給書呆女這麼一整弄，不禁喊出聲來。
「別亂叫！拜託，這罐定型液可是日本名牌耶！別叫得好像很痛的樣子，我心都不痛了你還痛啥？」書呆女一邊碎碎唸，一邊抓弄著我的蓬頭短…髮……不對吧？？
「不對吧？？」我對著鏡子裡富含造型的側分大叫。
「哪裡不對？很好看啊！」書呆女對看著鏡子裡的我笑道。
「可可可是我……」我還是不敢相信鏡子裡的型男就是自己。
「師父我看你就是太宅了，白白浪費了你那張還算有型的臉蛋。徒弟我這就算是報師父您早上的救命之恩，為你開化開化。」
書呆女你這是誇我還是貶我啊？
「好啦，走吧！我想去別的地方！」書呆女說完又拎住我的手腕往店外走去。
「等等等！沒…沒付錢耶！」書呆女是打算大搖大擺行竊嗎？去死魂就算在怎麼狂氣，也不應該光天化日行宵小之為吧？
「你換衣服的時候早就付掉了啦！」書呆女回眸一笑，怔得我又像早上一樣開始過敏了。沒錯！就知道那碗藥燉排骨是個過敏原，不然吃完哪會臉紅耳赤，心跳加速？
「咳！咳咳！」上香時一個不小心，我給迎面撲來的香爐煙嗆個正著。
「嘖！拜託喔，哪有人上香像你一樣把頭伸進去的啊。來！」書呆女接過我手上的香，對著慈祐宮的神明們拜了三拜。
「對不起各位神明，我師父閉關修練太久，已經忘了塵間繁瑣，上個香也忘了要參拜，我這徒弟在此為我的宅男師父賠罪。」說完書呆女雙手奉上香火，然後雙手合十閉目，口裡念念有詞。
「嗯……實際上我家以前是基督徒……」我戳了戳書呆女。
「唉唷！跟你講要拜你就拜啦！你要是夠虔誠，不管是上帝還是神明都會聽到你的祈禱的！」
沒想到中午活像個女魔頭的書呆女，居然也會如此虔誠地祭拜神明。
「快點！跟我一起拜！」書呆女抓住我的雙手，擺弄成合十的姿勢，然後又回到祈願模式。
好吧！我乾脆也閉上眼睛，就地禱告吧！
『上帝啊，我很感謝你賜給了我快樂的一天，教導了我身為一個去死團員應該要有了責任與自知；教導了我要以去死團的精神為宗旨，救贖天下所有為情而悲傷的單身人們。雖然我現在並非身處教堂，過去十年來也忘了跟你每晚聯繫，可是……』
我偷偷睜開左眼看了看身旁的書呆女，真誠祈禱的模樣，又想起她下午為了前男友的背叛所流的眼淚。
『……我現在真誠地希望，上帝啊！讓我身邊這位好女孩，早日找到心的歸宿，別讓她在外迷航了。她今天雖然爆走，做了一些令人髮指的惡行，但是她本性很善良；雖然她有點急性子，可是卻為身邊的人帶來歡笑；雖然她有些行為難以捉摸，可是我卻感覺得到……她帶給我快樂……』
……我剛剛說了什麼嗎？
「喂！師父，已經十分鐘了耶，你好了沒啊？」書呆女拍了拍我的肩膀。
「嗯啊？」剛回過神，我轉頭就和書呆女對上了眼神。啊啊啊！呼吸困難兩眼發直！這次過敏更嚴重了！
「哈哈，你怎麼突然呆掉啦？被神明附身了嗎？」
難道書呆女開朗的笑靨，才是我最大的過敏原嗎？
「……你剛剛……許了…許了什麼願啊？」我深吸一口氣，結結巴巴地擠出一句話，想要緩解過敏症狀。
「我？問者先答，我聽了你的答案，再考慮要不要回答你。」
天啊！居然被反將一軍。書呆女拜託你，別再用天身無邪的眼神望穿我的眼底了。過敏原吸入過量，是會出人命的，妳知道嗎？
「……我剛剛……嗯……剛剛……在過敏……」
大腦完全不聽指使，我到底在說什麼啊？
「啊啊？」書呆女又是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剛剛在……祈禱……祈禱……」
完了！我想不出一個好的理由！千萬不能告訴她我對她有意思！
這又要追溯到我小學時代，跟隔壁班心儀的女孩告白的往事。
我那時照著學長的指示，手捧了一束玫瑰，梳了個中分頭，在兩班七十一位同學的面前，擺出自信的Pose，對她大聲喊出我愛你。結果……左臉頰紅腫了兩個禮拜，自尊心也碎成砂粒，亂葬在東北角海岸的沙灘上，成了遊客腳下的廢渣。
等等，我怎麼還有時間說故事？快！隨便想個答案！對了！廣告和連續劇裡最常用的一句話，世界和平！
「……世界和平囉。」我說著，還順便擺出廣告裡，男主角的親切微笑。
書呆女瞇起眼睛盯著我。
「怎？怎麼了？」
「哼！看就知道你在說謊。算了！你不想說，我也不說囉！」書呆女酸不溜啾的話裡帶著一點失望，掉頭就往門外走去。
「啊！等等！別走那麼快啦！」我趕緊也追了出去。
奇怪，剛剛還是笑容燦爛的書呆女，現在居然杵在松山車站口，一語不發地望著八德路的車水馬龍。又想起他的去死前男友了嗎？可憐的書呆女。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我方才禱告的時候，想了那些不該想的東西，產生反效果了。想著，我再度雙手互握。
這次，我真的誠心向上帝祈求，能讓書呆女別再為情所苦，能很快找到好的對象。至於我這個宅男，就算是三生有幸，能跟書呆女結下師徒之緣；男女朋友之念，還是當作自己一廂情願的幻想就好了。
『癩蝦蟆想吃天鵝肉，小心被其他去死團員看到了，抓去後巷閹了。』我腦裡突然殺出這句話，嚇的我不敢再多想。至於為什麼我老是會怕被閹了，我自己也不清楚。
「喂！阿宅，你怎麼還在禱告啊？」
睜開眼睛，書呆女站在我面前，鼻頭對鼻頭盯著我。
「哇！拜託，別活嚇人好不好！」
正當我要往後退時，書呆女緊緊牽起了我的手。
「走吧！去陽明山！」
……書呆女的平日生活都這麼隨興寫意嗎？我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拖上了計程車，直奔陽明山。
從仰德大道一路上來，直到陽明山觀景台，全部被一對對去死情侶占據。
不過書呆女真的是個厲害人物，不但沿路搖下車窗向外狂吠去死，居然還能指揮一臉恐慌的計程車運將，前往書呆女口中的秘密基地。
「我爸現在是後備憲兵北市南區分會幹部，上個禮拜帶我們家人來過這裡參加聯誼。」書呆女牽著我的手，悄悄走進了後備憲兵陽明山梅荷聯誼中心的前庭，往山下望去正是淡水河畔西門町的夜景。
「聯誼好玩嗎？」對啊，我的十年單身生活，真的是夠呆板，連一次聯誼都沒去過。
「說是聯誼，實際上根本就是大型家庭聚會，大廳的卡拉OK都被拿來唱老人歌。大家帶來的小孩也都太小，就我一個二十二歲出頭的大姐姐，對長輩只能鞠躬作揖，對皮得半死的小鬼頭，也只能苦笑，然後敬而遠之。無聊死了。」
書呆女站上了花園旁的石椅，眺望美麗的台北夜景。
「所以囉，那天我就是一個人站在這裡，看夜景，掉眼淚。」說著，書呆女的臉頰又悄悄劃下了一道流星，殞落到了身前的花圃裡。
我這個作師傅的，看到徒弟為情所困，真是痛在心底。
「欸……書呆女……別哭了啦。我在廟裡好不容易誠心向上帝禱告過，希望你能變得更快樂……你要是還這樣哭……我……我大概以後每天晚上都要祈禱了……」
嗯，這樣說應該可以讓書呆女高興一點吧。至少讓書呆女知道，我這個作師傅的，會以去死團員之間堅定的緣分與信念，陪她走過傷心的日子。
「你……你剛剛叫我什麼？」書呆女突然又變身初號機，怒氣強到連身邊的紅色光環都具現化了！……再細看才知道後頭有台房車正在調頭。
「嗯……書呆女嗎？」
「我？書呆？天啊！我這輩子第一次被叫書呆，居然還是被一個宅男叫的。」
「可是哪有人情人節放假，還帶著三大本經濟學去西門町麥當勞唸書啊？」
「那，那是因為下禮拜要期中考！」
「所以就是書呆嘛。要唸書在家念就好了，哪還需要出……」
沒等我說完，書呆女從石椅上一躍而下；而我就成了第十四號使徒，被暴走的初號機追著滿場跑。
「喂！書呆女！哪、哪有徒弟追著師父跑的阿？」
「死宅男！枉費我給你變裝，好歹嘴裡也吐點像樣的東西！」
「哼！冒失女，我還以為你是為了早上撞到我，賠罪用的。」
「有沒有搞錯啊？那是你自己恍神撞到我！我原本打算用課本把你敲醒的，是看在你是宅男的分上，放你一馬！」
「反正就是書呆冒失女！」
書呆女聽完這句話，大概整個氣炸了吧？可是當我回頭時，無意間看到的，卻是她天真快樂的表情……難道，她和我在一起玩，我就能帶給她快樂嗎？
「你這個宅男去死團……啊！」
跑著跑著，我腦裡突然閃過了好多的念頭，不知不覺就停下了腳步。書呆女來不及煞車，整個人撲上了我的背。
「欸死宅男你真的很討打耶！這樣停下來很危險你知道嗎？」書呆女說完順便往我背上賞一記鐵拳。可是我感覺不到痛了，也不想管身上到處都在過敏了。我突然有好多問題想要問書呆女，可是不知道怎麼開始問。
「所以……」我轉身看著書呆女。
「幹麼啦？」
「……你加入了去死團，覺得高興嗎？」我繞了一圈，還是回到了去死團的話題。
「嗄？拜託，你怎麼還在用同樣的話題呀？宅男難道都不懂得開點新的話題跟女生哈拉的嗎？」
「……好吧！那……那你……」
對啦！書呆女還沒告訴我她祈禱了什麼。這下子總算可以讓我喘口氣，好好理理思緒了。
「那你可以告訴我你在慈祐宮祈禱什麼了吧？我剛剛已經告訴你我的答案啦。」
「奇怪？我還以為你忘記了。結果還是被你想起來。」書呆女轉身笑了笑，腳下踢著水泥路上的石子，一派輕鬆地往前走了幾步，然後站在那裏一句話也不說。
「……書呆？你還好吧？」
她還是不說話，望著山下閃爍的台北夜景。整個陽明山彷彿時間停止般，我的耳裡只剩下我和她的呼吸聲，靜得難受。
「……你又哭了嗎？糟糕…這下子我真的要開始天天禱告了……」
「哈哈！」書呆女突然轉身，滿臉天真的笑容，還是一樣把我怔得心動。
「阿宅，如果我許願，從今天起有一個人能天天帶給我歡笑……你認為能實現嗎？」
什麼問題嘛！我是問你許了什麼願，不是又要你反問我……
「嗯，當然會實現囉，因為有師父我替你天天祈禱。」
「那，阿宅你願意做那個人嗎？」
……我？
書呆女清澈的雙瞳緊緊吸住了我的視線，想離都離不開；我想接話，腦子卻一片空白。全身就像是發了瘋一樣地……過敏著。
「……不願意嗎？」等不著我出不了口的答案，書呆女有些失望地問。
笨蛋！快說是呀！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就是犯下去死團至惡叛團之罪，被眾信徒拖到西門町暗巷閹了……等等，不能閹……大不了就是被揍吧！
「說來也對……我只想著要抓你到處玩，連名字都沒有跟你說過……你會覺得我冒失，也是應該的……」書呆女又站上了石椅，背影相映著她話裡的失落。
別這樣，書呆女！我有話要對你說！你剛剛才下了我一道石化咒，馬上又要我有動作，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果然，我就說你是個冒失女！
「那、如果不行的話，可不可以…只要做個朋……」我沒等她說完，就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那你就告訴我你的名字。」突然，我不知道哪裡來的氣力，瞬間掙脫了石化的魔咒，逼散了過敏的晦氣，再度爆出我有生以來第二次的華麗演講。
「如果你忘了告訴我名字，你現在就可以告訴我。如果你想要再搭一次摩天輪，我們現在就可以去搭。如果你想要再買一串糖葫蘆，我們現在就可以去買，想要再去撈金魚，我們現在就能去。如果你想要快樂，我會盡我所能給你。只要你……不要哭了。再哭你師傅我就真的沒轍了。」
書呆女轉頭凝視著我，嘴角漸漸揚起，欣慰的眼神彷彿為她宣洩了這段時間所有的傷心和不悅。
「那，我現在想要向全世界的情侶大喊去死，你也會陪我嗎？」
有沒有搞錯？我可是去死團忠貞團員，要喊出去死兩字，比吃飯還簡單！
我二話不說，一步躍上了石椅，和書呆女肩並著肩，向全世界所有可恨的情侶們，喊出發自心底最深最深的怨念。
「全天下的情侶們，去死吧！」
「……那我們是不是也該去死了？」書呆女問我。
十年了，我終於知道發自心底，那種溫暖愜意的笑意，是多麼的甜美。
因為加入了去死團，我和她在情人節這天相遇，和她一起罵遍天下有情人，和她一起痛毆了愛情玩家，也因緣際會和她度過了，我心目中理想的情人節。
這一切，始於去死團，終於去死團。
「……那要看你願不願意告訴我你的名字。」
書呆女會心一笑，往我耳邊湊了過來。
嗯，我想書呆女這樣清秀可人的女孩，名字一定也很優雅吧？心如、憶芳、玉慈……好期待聽到她的名字……啊！
出乎意料，兩道溫暖印在我的臉頰上。
書呆女和宅男，去死團齡不到24小時，在滿天星斗和燦爛夜景的見證下，正式攜手叛團，成為世界上另一對去死團公敵。
----「……嗯？」
去死去死團
我一直覺得，十年的單身生活雖然呆板，可是並不這麼難熬。
初中畢業以來，我的生活中從沒有多餘的時間，讓我去想談戀愛這種事，除了書本還是書本。年輕時的死板觀念總讓我覺得，喜歡一個人會荒廢學業 ─ 現在聽起來簡直白癡到家。有時候我還會懷疑，以前的我是不是把書本當成了初戀情人。
且諷刺的是，拼了老命啃書的我最後只領到一張肄業證書，早早當了兵，然後進了職場裏打滾。天天早上七點搭公車去西門町Nova電腦廣場，從事單調的電腦維修工作，每每要忙到晚上十點才回家。月薪也沒多高，就夠天天吃泡麵，付房租水電，跟那條常常上不了線的劣質ADSL的月租。
因為買不起電視，更付不起第四台的費用，所以上網成為我生活中唯一的娛樂，每天都會在BBS站上晃到淩晨四點才上床。
不過三年來，在聊天室裏沒遇到知己，反而交了一大票酒肉朋友。偶爾網聚跑到淡水去吃海鮮聊天，邊吃飯邊慶倖原來我的長相還是可以看的 ─ 原本妄想在網友裏頭尋找愛情的夢想也轉瞬間破滅。
除了這些蒜皮事，我的生活真的是沒什麼值得一提的。這聽起來就是個典型單身漢的無聊一生；當成故事講出來，會讓聽眾開始數自己的手毛，或者盯著天花板想像昨晚一夜情刺激地那樣無聊。
可是我還是活過來了，十年的呆板單身生活。
昨晚接到了匿名「小呆」寄來的郵件，標題「去死去死團團員鑒定表」。
這是什麼啊？什麼叫做去死去死團？八成又是那種整人智力檢定，或是從來沒有準過的性向測驗吧！不過，基於轉寄者分享的好意，我還是打開了它。
「情人去死去死團團員資格鑒定表」(底下跟著一連串的問題)
…情人去死去死團，只要您走在路上看見一對情侶，心頭馬上妒火中燒，有一股衝動要罵「去死！」，您就有了入團資格。
我好像沒有這樣嘛……嗯……好像沒有……
…活了這麼久，有沒有喜歡過人？
當然有！沒吃過豬也看過豬走路吧！
…別人有沒有喜歡過你？
這我怎麼知道？我從來沒有去注意…
…有沒有跟某人交往過？
有，書本。
…對愛情的感覺？
美美的…令人沉醉的…快樂的…輕飄飄的…我也只能想出這些形容詞了，我又沒有真正談過戀愛，幹麼裝得跟情場老手一樣？
…準備好要談戀愛了嗎？
又不是搞「我愛紅娘」還是「非常男女」的，幹麼問得這麼詳細啊？
…問我……
還問，煩死了！浪費時間，反正看了這信也不會讓我馬上找到情人，還不如上網玩遊戲來得有用。
看看旁邊的流覽Bar還有長長一大段要拉，我便索性把信砍了。
隔天，我的乏味單身生活繼續進行，在公司修著一台又一台，被電腦白癡整壞的電腦們。
只是我老忘不了昨天那「去死團定義」。我到底是不是去死去死團的呢？嗯…我是從來不會罵別人去死的。我們是念過書的人，要遵守禮儀，不能隨便出口成髒。
但我倒是沒有去注意過，我看到路上情侶會有什麼反應。
印象中現代的情侶都是很豪放的，尤其是在西門町這一帶，兩人常常當街就親熱起來，好像以為這是一種街頭特技表演，別人看了會丟錢賞臉的樣子。
我看到這樣的情侶，只會遠離幾公尺快步走過，連看都不敢看一眼，生怕那男的看我不順眼就砍我一刀，或是找兄弟把我拖到暗巷閹了。
嗯，從來沒有注意過我有什麼心理反應呢。
才想著，一對情侶進了店裏，開始卿卿我我甜言蜜語。正好，我也打算找個目標試試，你們就當我的靶子好啦！
於是，我隔著維修間的視窗開始偷窺竊聽他們的一言一行。
「傑，明天情人節我們要去哪裡玩啊？」
…明天情人節？我怎麼不知道？……想想，我也從來沒有去注意過吧.…
「小芳你明天只要在家門口等著，等我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
…有什麼驚喜？大不了就是去風景區或遊樂園玩個一整天，然後來場燭光晚餐的…講得這麼神秘，有夠無聊！
「嗯~~傑~~告訴我嘛~~~我想先知道嘛~~~」
…唉唷！沒想到這長相斯文的女人，居然會當眾……看了真是噁心！
「小皮蛋~~！」
…這男的也差不多……難道打算在我們的店裏搞起來嗎？真是讓人受不了！你們真該去死算了！
……我說了去死？
儘管不想承認，但是說了「去死」之後，心頭好像解了一條結一樣，突然通體舒暢，神清氣爽。難道這是忌妒嗎？
……原來我也是去死團的啊……
喔！去死團就好像是單身俱樂部的極端進化版嘛！
雖然聽起來不是什麼榮耀的稱號，但總是一種歸屬，是一種救贖；是一種平反，是一種大鳴大放。從現在起，單身的人也有取笑人的權利；從現在起，單身族不再是愛情連續劇裏頭的路人甲。
我有預感這個團體將會讓我的單身生活不再無趣。
所以我決定加入情人去死去死團了！目標要把去死團的精神發揚光大，讓全世界的單身男女都不再感到孤單無助！
「沒錯！去死吧~~~！」
我興奮的大吼，當場把正在「表演特技」的兩人嚇呆，夾著尾巴快步離開店裏。
那天下班是我正式的第一次「去死行動」。
正值小週末，隔天又是情人節，晚上十點的262公車上情侶可多了！我特地挑了最後一排的中間座位，好好詛咒這些可恨的情侶們！
左邊前排數來第三組，一對高中生。男的穿的不知道是哪間二流學校的制服，而女的居然是綠色北X女的…嗯，鮮花插在牛糞上，你們去死吧~！
右邊第五排走道的那對，男的坐著，女的站著。那男的難道不懂得紳士禮節嗎？要女的辛苦站著，自己卻翹著二郎腿享受，真是男性之恥！你們去死吧~！
後門旁的情侶居然還靠著扶手竿猛打啵，別人要下車怎麼辦？要對你們交纏的舌頭說「請借過」嗎？真是沒公德心，去死吧~！
咦？前面這排的女孩，看起來是去死去死團的潛力成員…穿著沒有那些該死的情侶們那麼花俏，還孤單一人看著窗外…或許，他已經是去死去死團的了呢！……等一下…他拿起了電話…
「喂？老公？我在公車上啦！唉唷~~你很猴急喔！好啦！再十分鐘，再十分鐘喔！嗯，好，拜拜！」
這個死女人存心挑釁嗎？膽敢騙取我的信賴！你下十八層地獄吧~~~
一到家，我馬上從Outlook「刪除的郵件」裏頭，翻出了昨天「任性」刪掉的去死團寶典，然後一字不漏地徹底地研讀了所有的教條。
小時後我們家信主，每週末會上教堂念聖經；十八歲之後跟家裏人分居了，再也沒有機會受到上帝的洗禮。但是今天，就在複閱過這篇信之後，我確定我五年來身上堆積的灰塵穢物，瞬間被洗滌得一乾二淨。
去死團教條是單身漢的聖經啊！
莫名的興奮瞬間傳動了全身的神經，我現在只想要將這封信傳給世界上每一個曠男怨女。
於是我點了「轉寄」，接著把一大堆塵封在通訊錄下半部，那些四年前在高職畢業聯誼時，有機會照個面留下E-mail的人，或是一些記得網路匿名，卻記不得真名的同學們，全給加進了收件者裏頭，一口氣傳了二十分鐘才傳完。
傳信時，我才發現我把一些以前應徵過的公司E-mail也給加了進去；不過沒有差，單身是無所不在的，而有單身的地方應該就要有去死團！
那晚雖然興奮，可是我十二點就睡了，因為明天是情人節，可能是「去死行動」成功數最多的一天，所以我明早七點就要到西門町麥當勞守株待兔，能詛咒多少情侶就詛咒多少！
今天早上，整個去死行動的詛咒原則是這樣的：
1) 看上去就是情侶的，賞給你們五個去死！
2) 站在路邊假裝單身，拿著行動電話跟男 / 女友聊天的，也賞給你三個去死！
3) 打扮得花枝招展，裝作單身搭公車出遊，或是在餐廳邊用餐邊等人的，凡是被發現有男友，賞給十個去死！
4) 看上去是情侶，然後男的或是女的突然投以嘲笑的眼神給我的話，賞給你們出車禍加下地獄！
看看手錶，從七點到現在的五十分鐘內，我已經送出了三百一十個去死、五個出車禍和十個下地獄(有一對情侶居然兩人一起笑我，我情不自禁多罵了五個下地獄)。
可惜，七點五十分，我的去死行動因為五臟府缺乏合作，逼不得已必須中斷。
但是！身為去死行動的最高指導者，兼去死去死團的忠貞團員，我絕對不容許這種芝麻小事延宕我團神聖的任務！
指令：馬上去麥當勞櫃檯買早餐，回來邊吃邊詛咒！
不假思索的我，全身的去死團細胞已經完全覺醒燃燒中，所有的身體動作已經交由下意識指揮。我感覺到了！我已經漸漸蛻變成為最精良的去死戰士啦！
碰！
「啊呀！好痛！」
我撞到人了？嗯…應該是。我不大記得我剛剛到底在做什麼，只知道我正因為某個原因呈極亢奮狀態…
「對不起！沒有看到你走出來……真的對不起。」
有人跟我道歉…好像還是個女的…哇賽！好清純的清湯掛麵呀！妝有點淡，但是非常適合他的瓜子臉呢！這應該就是網友說的素顏美女吧？？能夠在御宅族心目中佔有一席地位，果然名不虛傳！要是我能找像這樣一個女朋友，那該……
等、一、下！！！這傢伙在挑逗我呀！！
沒有想到，情人節去死行動僅僅執行了五十分鐘，就遇到了空前的挑釁！情人節透早七點五十分到西門町麥當勞來，不是跟男朋友約會還能幹嘛？
去、死、吧！
「沒、沒關係…下次要小心一點…」我摸著屁股站起來，佯裝和藹可親的樣子，讓心中去死魂盡情揮灑無限的詛咒。兩年職場經驗，口是心非已經是我的家常便飯啦！
「對不起…我每次都這麼冒失…」撿著灑了一地的書，這女的依然不斷跟我道歉。算了啦，看他可憐，給他二十個去死就好了。而且我肚子好餓，要詛咒也等吃完早飯再說吧！
撿完書，這女的對我深深一鞠躬，然後快步走到餐廳的一角，埋進書本裏。
好奇怪，出來約會，幹嘛帶三大本經濟學課本呀？這女的不會要跟男朋友開情人節讀書約會吧？一點也不浪漫…情人節，就是男的要帶女的去淡水咖啡屋，好好享受一個甜蜜的下午，然後晚上再去美麗華摩天輪或是一零一觀景台欣賞夜景，最後驅車陽明山，在充滿浪漫的房車裏為情人節劃下完美的句點。這才叫做浪漫吧？
欸！這女的居然讓我心思越想越偏？不行！再神遊下去我一定會走火入魔的！可惡，這狐狸精！等到你的男友一到，我保證奉上一打去死團什錦詛咒禮盒，讓你們歡樂享用一整年！
吃完早餐後，去死行動繼續進行著，為我累積著那些無厘頭的「去死成就感」。
可是就現實面來說，這樣胡鬧般的無的放矢，真的，跟我的單身生活一樣，沒什麼意義。
十一點半，去死行動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悄地結束了；我望著新光三越側門越來越多的人群發呆，在白日夢裏和周公過了幾盤棋，終於也無聊到開始數自己的手毛。
我大概真的沒救了吧？對去死團的熱忱，沒想到僅給了我曇花一現的熱血。現在的我，好像只剩空虛…
算了，還是回家打電動吧。激情過後，還是要回歸正常生活吧…
於是，我的無聊單身生活再度殺青。提起沉重的下巴，和沉重的失落感，我又要踏上另一段滄桑的旅途……
「那個女個怎麼還在呀？」一道眼角餘光，我看到那個昏暗的角落，那個冒失女，好像還在跟課本纏綿，活像個書呆子。
他的男朋友到底在搞什麼？現在都已經快午餐時間了耶。讓女朋友乾等快四個小時，真的該死！真想看看這個傢伙是何方神聖，可以讓女生癡心等他這麼久。
突然，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無心注意到了我在盯著他看。
真糟糕！我怎麼會這麼失禮呢？嗯！為了避免尷尬，趕緊開溜吧！
就在我要轉身逃離現場之際，他給了我一個親切的笑容，親切地好像我們熟識已久。
不對吧？不是我吧？我跟他才撞到一下而已，就這麼熟了嗎？我左右顧盼了一下，周圍只有空氣。他真的是在對我笑啊？
天啊！我現在真的是手足無措了…我這輩子除了被學校的女老師叫上臺挨揍時，會看到女同學對我恥笑之外，只看過電腦螢幕上的女優們曖昧的笑容。
這又是我身為一個去死團員，沒有女人緣的悲哀過去。
那我現在到底應該怎麼辦？我該抓抓頭傻笑裝無知嗎？還是奪門而出拔腿就跑？還是像戀愛遊戲裏頭男主角，播動那頭中分長髮耍帥？等等，我好像是蓬頭短髮…
還是………
等一下！我知道了！雖然我已經是停止活動的去死團潛艇團員，但是好歹也要維持去死團的格調與骨氣！
我於是走上前，嚴正地面對著書呆女，問道：
「你也是去死去死團的嗎？」
沒錯！就是這句話，給了我面對女孩笑容的自信！身為去死團團員，我著實感到驕傲與自豪！
「嗯？」冒失女一臉茫然。
沒聽清楚嗎？那我就清楚地再問一次：「你是情人去死去死團的嗎？」
冒失女還是無動於衷。拜託，就回答「是」或「不是」，會有這麼困難嗎？那好，你要回答「是」，我就讓你無償退回詛咒禮盒，再讓你賞我兩耳光，夠划算了吧？
忽然，她噗哧大笑。
「哈哈，你搭訕女生的表情好好笑~」
好笑？去死去死團可是一個很嚴肅的團體，我當然要以嚴肅的態度來詢問妳啦！而且，有沒有搞錯！我根本不是在搭訕…奇怪，我怎麼覺得兩隻耳朵像火燒般灼熱…
「好啦好啦！別臉紅了，告訴我什麼是去死去死團吧？先跟你說，如果這是什麼直銷組織，我可是沒有興趣唷！」
什麼直銷組織？去死去死團是……等一下，我臉紅了？我趕緊摸摸臉頰，熱得可以煮開水了……雖然很不願意承認，我應該是在害羞吧？
「妳…妳不知道去死去死團？」
她搖了搖頭，甜美微笑裏帶著幾分好奇。天啊！一定是早餐裏頭吃了帶有過敏原的東西，我的心跳怎麼越來越快？不行！我一定要振作！要幫去死去死團拉進另一個優質會員！一鼓作氣，我把去死團的勇氣化作無限力量，瞬間爆出了我有生以來最華麗的講演。
「去死去死團，全名情人去死去死團，是全世界所有單身男女的歸宿！只要你走在路上看到情侶，心中就妒火中燒想要罵出『去死』，你就已經有了入團資格！加入去死去死團，你就再也不用把去死詛咒藏在心裏了！在去死去死團裏，向情侶喊出去死的怨念，是天經地義，是理所當然！去死去死團，將快樂帶給單身，讓你不再因為單身而討厭情人節，不再因為單身而感到無地自容！」
說完，她瞪大眼睛詫異地看著我。沒錯！我能感受到你的驚喜，能瞭解受到去死團救贖的欣慰，因為，我也是這樣入團的！
「……你是不是職業詩歌朗誦團的團員啊？講那麼長一串話不岔氣…」
啊？詩歌朗誦？我要是能進職業朗誦團，我現在就不會與泡麵和電腦為伍啦！
「去死團…我好像有從同學那裏聽過…到底是什麼東西呀？」
太好了！他似乎有意願入團！告訴你，書呆女，你真的是問對人了！我可是有切身體驗的高級去死團員呢！
我環顧了四周，發現有組情侶正在櫃檯前排隊，卿卿我我，粘來膩去，讓其他排隊的人尷尬不已，正是個標準的去死目標。
「嗯…就這樣…你現在看著那組情侶…」我指向櫃檯那頭的兩人。
「耶……不好吧，沒事盯著別人看……」
「偷偷看著就好，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然後告訴我你的感想。」
書呆女雖面有難色，卻也轉頭盯上了去死目標。沒錯！看著他們！然後燃起你心中的去死聖火，讓炙熱的焰無限奔放吧！
「看看他們這樣招搖地向你炫耀著，是不是很可恨？是不是值得你罵一句『去死』？」
書呆女沒應聲。看來僅僅一句不夠有催化力！
「難道我們單身的人就得看著他們自怨自艾嗎？難道不想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嗎？」
「……沒錯……」他輕聲應允。果然！人人心中都有去死魂！只要有像我這樣的精神導師，四處散播怨念的種籽，去死團終有一日在全世界遍地開花呀！
可沒興奮完，轉頭只見書呆女又把頭埋進了經濟學課本後頭，陰沈了起來。
「喂你這是怎麼啦？好不容易有點去死的火苗了，怎麼可以輕易讓它熄滅呢！」我戳了戳書呆女的課本，細聲說道。
「……你待會兒可以幫我拿課本嗎？」書呆女從課本後畏畏縮縮地扔給我一句話。這不是逃避是啥？真是太糟糕了！我這個去死徒弟怎麼這麼不成才呢？
「怎麼可以就這樣一走了之？少說要罵一句……」
『去‧死‧吧！』
說時遲，那時快。書呆女獅吼般大嚷一聲，霎時從課本後頭抽出兩包撕開的麥當勞番茄醬包，往那對情侶筆直扔去，分毫不差地命中那男的鼻樑子，現場驚歎哀嚎聲此起彼落。
「快跑呀！」書呆女把磚頭般的原文課本，硬生生地塞到我的胸膛裏，然後敏捷抓起肩包，拔腿就往門外衝。
「……啊？」才短短五秒鐘，麥當勞裡已經不見素顏女，只剩下一批憤怒的群眾，和我這個反應遲鈍的熱血去死青年。
「就是他丟的！」那不幸中彈的男生兩眼冒火，直指我的方向。可我也不是省油的燈，很清楚群眾的力量是不可小覷的！於是我也舉起那充滿自信的食指，引領群眾的眼光往窗外看去。
「看啊！」眾人跟著我的手勢，轉眼望去對街新光三越廣告板上的第一名模。抓準時機，我一個箭歩也奪門而出，留下麥當勞裡混亂的人們。
悠悠忽忽過了二十五個年頭，我今天終於應證了，群眾是盲目的。
「你……你差點害死你師父我了……你知道嗎……」我上氣不接下氣，差點沒攤死在西門站前。
「可是那男的一看就是玩弄高中女生的樣子呀！本來就該給他一點教訓。」書呆女理直氣壯地說。
「那……那你也應該給我一點警告壓……我差點就給那些人架去後巷閹了……」
「哈哈哈，你看起來不像反應這麼慢的人壓。好啦！為表歉意，我請你去吃刨冰吧！」書呆女從我手上接過課本，滿臉歡欣地往西門徒歩區走去。
「只要你……你別再來個出其不意……我就很感激了……」我長嘆一口怨氣，也跟了上去。
「去死吧！」書呆女一甩手，把那額外買的第三碗紅豆冰，扔上了隔壁桌那男的衝天頭。我見狀趕緊把剩下的芋圓冰囫圇吞進嘴哩，知道又要來一次逃亡的旅程了。
「快逃呀！」這次書呆女一手拎起課本，另一手揪住我的後領，連拖帶拉地把我牽出了刨冰店。
我難道喚醒了一隻沉睡千年的女魔頭嗎？
「去死吧！」
只看那男的滿臉蛋糕和奶油，書呆女和我這個無辜男子又是一陣逃亡。
「去死吧！」
前排麵條頭男子，滿身都是奶油爆米花；書呆女抓著我的袖口，又順利逃出了混亂的電影院。
「去死吧！」
後門旁靠著扶手竿猛打啵的高中生，男的左臉莫名被賞了一耳光，站在原地無辜地看著女友，
「我真的不認識她……」。
書呆女拎住我的手腕，快歩地走下了車。和那男的擦肩而過的同時，我不禁向跟他皺眉頓頭，為我徒弟幾近失控的去死行動賠不是。
「這理由你已經用過太多次了……」他的女友居然也上前，給了他右臉一巴掌，氣呼呼地走下了車。
事後想想，男的還是別常走夜路胡亂偷腥，就算沒真撞邪碰鬼，搞不好還會給書呆女這樣的妲己轉世女魔頭給纏上，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可怖呀可怖。
驚濤駭浪的四個小時過去了，我攤坐在一零一大樓前的廣場上，甘拜徒弟下風。明明剛才還是幾近瘋狂的女魔頭，現在又回到了書呆女模式，併腿坐在長椅上，看著她的經濟學課本。
「……你剛剛是在學初號機爆走嗎？」
「什麼是初號機啊？」書呆女一臉天真地看著我。她到底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
「我……算了…是我收了你這個去死徒弟，有一半的錯歸我。」
「沒你的錯啦！那些男生一個個看了都不是好東西，恰好我今天心情不好，就找這些人發洩一下。反正我不整他們，她們遲早也被那些女生整。」
天啊。這書呆女是跟什麼人結了深仇大恨嗎？
「但是今天真的要謝謝你。沒有你的啟發，我大概……」
「……」
奇怪，怎麼不說話了？
「……你還好吧？」書呆女呆然地望著我身後，兩眼發直全身顫抖。
糟了！不會又鎖定另一個去死對象吧？想著，我也轉頭一窺究竟。
我的身後站著一對情侶，男的西裝筆挺，髮型前衛，看去就是一付小有財力的企業小開。女的打扮妖艷，身材凹凸有致，五官和書呆女一樣細緻，但多了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嗯，總而言之，女的想靠身材美貌找一張長期飯票，男的想趁年輕有錢多玩玩女人……兩人真的都該去死！
可是看了書呆女的帶金男對望的眼神，兩人似乎認識。
「你怎麼會在這裡？」帶金男口吻有些心虛地問道。
「……我還想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書呆女聽來平靜的口氣，兩眼卻充滿憤恨和激動。
「喔這位是Nancy，我爸的助理，今天臨時公司有事，要我跟她去解決，所以只好取消跟你的……」
「可以了，不用再編理由了。你認為我過去兩個月沒有注意到你的冷漠嗎？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今天不會來，也知道你會跟她出去……你的心裡早就沒有我了……」書呆女兩眼漸漸泛紅，低頭佯裝念著經濟學，雙臂間隱約可以看到，淚水正一滴一滴地打在課本上。
喔！我好像懂了。就是這傢伙今天早上讓書呆女在麥當勞痴等三個半小時的負心漢！我當下才領悟了去死團的最高奧義。真正最該去死的，就是這些玩弄純真男女感情的情場玩家！
「不是這樣的，我……」帶金男還打算狡辯。這傢伙的對書呆女鞠躬作揖百般討好的樣子，真的只能用面目猙獰來形容。
「……都走到這一歩了，我會識相一點…我們分手吧。」書呆女低著頭啜泣，真是讓我這做師父的心痛不已。
「別這樣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會好不好？別哭……」帶金男說著就把手放上了書呆女的大腿，還想故做親密。
可惡的傢伙，敢玩弄我徒弟珍貴的少女感情！不用擔心，書呆女！今天你師父我就算把高中軍訓三個月的看家格鬥技本領拿出來，也非要把這個去死帶金男從台北市打回他的南投老家！
「去‧死‧吧！」我瞬間爆出體內無限的去死能量，伴隨著狂吼的熱血，將集結在拳頭上的去死真氣，全力向去死帶金男的左臉揮去。
「去‧死‧吧！」我的徒弟居然在此時，也還原成為去死初號機女魔頭，發自心底喊出了最深沉的怨念，一掌摑上了帶金男的右臉。
碰！啪！
就這樣，我們師徒兩人組成的去死雙煞，用充滿力量的去死拳，擊倒了一個被全世界所有去死團員們齊聲躂伐的邪惡頭子，伴隨著勝利的風塵，揚長而去。
書呆女空虛地望著美麗華摩天輪窗外，夕陽下的台北夜景。
今天上午書呆女爆走，原來是因為男朋友出軌啊。
唉，說實話，帶金男的眼光真的有問題。書呆女或許真的是素顏了一點，但是給人好友善的感覺。哪像剛剛那個濃妝豔抹女，看去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大小姐，一點都沒有親和力。剛剛帶金男被我們海扁，她居然一臉事不關己。
依我在網路論壇打滾多年的經驗，這類女性正是變種的愛情玩家吧？
「……剛剛那是你的……」
「……我的男友…現在算是前男友了……」書呆女語帶感傷。
「你別太傷心了。師父懂你的心情，今天就讓你爆走一天吧。」
話沒說完，書呆女轉頭死盯著我看。
「……怎麼？我臉上有蒼蠅嗎？」
書呆女噗哧一笑，「哈哈，有你這個宅男師父我也認了。」
我？宅男？沒搞錯吧？
好歹我身邊朋友也不少……想想都是論壇網友。
好歹我也天天出門……去上班。
好歹我也關心時事……日系動漫女歌手單曲的出版日期瞭若指掌。
轉頭看看窗裡自己的倒影，蓬頭散髮，白色T-Shirt上頭還印著新版假面騎士Logo。
「……好吧，你師父我確實是宅了點。」
「而且還很熱血。」
書呆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咄咄逼人啊？別看師父滿嘴動漫經，就當師父好欺負！
「不過跟我的徒弟比還差了一截。」
「喔喔？看師父一股宅味，嗆人到還滿有技巧的。」
「你師父這二十五個年頭不是白過的。」天啊書呆女居然一點一滴觸發了，我塵封已久的嗆聲技。回想上次嗆人，早已是國中時代的往事。初試啼聲就槓上了當地角頭的兒子，差點沒在學校隔壁的漫畫店裡丟了小命。
至此對台灣中下層社會的恐怖黑暗，有了深刻領教，也學會了看臉色說話。
不知不覺，摩天輪已經轉了兩圈。書呆女沒等我問話，就握著我的手腕走出車廂。
「肚子餓了，去饒河夜市吃東西吧！」
不過說也奇怪，我也就甘願給書呆女牽著到處跑。明明知道明天一早還要去公司值班，看著手錶時針一格一格向前蹦，我卻忘記了怎麼擔心。糖葫蘆含在嘴裡好像更甜了，藥燉排骨的清香也似乎更誘人了。就連撈金魚這種浪費錢的遊戲，居然也會變得好玩了。
「看！好看嗎？」書呆女蹦出試衣間，搖身一變成了天母流行女，害我差點沒認出她來。
「說實話，你還是走宅女風比較好。」沒搞錯吧？沒幾個小時我怎麼也變得跟書呆女一樣這麼會嗆人？沒想到師父居然被徒弟潛移默化了嗎？
「去死啦！叫你去試穿那套，你怎麼還站在那裡？」書呆女話沒說完就向我直衝來，嚇得我往回跺了兩步。
「啊啊啊！別打我別打我！我不想變成你的去死對象！」
「別耍嘴皮子了！給我進去！」我就這樣活生生被推進試衣間，半被強迫地換上了書呆女給我挑的衣服。
這是我嗎？
我杵在鏡子前面久久不能回神。原來垮褲不單單能當工作褲，襯衫不一定只能在面試時穿，寬版打孔皮帶也不是只能拿來抽屁股。看書呆女方才隨便挑挑選選，居然就變出了這麼現代感的造型……
「……師父，徒弟我甘拜下風……」我滿臉不可思議，回頭看著書呆女。
「哈哈你那什麼臉啊！過來！」書呆女抓著我的手臂，另一手從她的萬能手提包裡翻出定型液，
往我頭上三噴四弄一番。
「……啊！啊！…咿啊啊！」從小我就對噴在頭髮上的東西有莫名恐懼，給書呆女這麼一整弄，不禁喊出聲來。
「別亂叫！拜託，這罐定型液可是日本名牌耶！別叫得好像很痛的樣子，我心都不痛了你還痛啥？」書呆女一邊碎碎唸，一邊抓弄著我的蓬頭短…髮……不對吧？？
「不對吧？？」我對著鏡子裡富含造型的側分大叫。
「哪裡不對？很好看啊！」書呆女對看著鏡子裡的我笑道。
「可可可是我……」我還是不敢相信鏡子裡的型男就是自己。
「師父我看你就是太宅了，白白浪費了你那張還算有型的臉蛋。徒弟我這就算是報師父您早上的救命之恩，為你開化開化。」
書呆女你這是誇我還是貶我啊？
「好啦，走吧！我想去別的地方！」書呆女說完又拎住我的手腕往店外走去。
「等等等！沒…沒付錢耶！」書呆女是打算大搖大擺行竊嗎？去死魂就算在怎麼狂氣，也不應該光天化日行宵小之為吧？
「你換衣服的時候早就付掉了啦！」書呆女回眸一笑，怔得我又像早上一樣開始過敏了。沒錯！就知道那碗藥燉排骨是個過敏原，不然吃完哪會臉紅耳赤，心跳加速？
「咳！咳咳！」上香時一個不小心，我給迎面撲來的香爐煙嗆個正著。
「嘖！拜託喔，哪有人上香像你一樣把頭伸進去的啊。來！」書呆女接過我手上的香，對著慈祐宮的神明們拜了三拜。
「對不起各位神明，我師父閉關修練太久，已經忘了塵間繁瑣，上個香也忘了要參拜，我這徒弟在此為我的宅男師父賠罪。」說完書呆女雙手奉上香火，然後雙手合十閉目，口裡念念有詞。
「嗯……實際上我家以前是基督徒……」我戳了戳書呆女。
「唉唷！跟你講要拜你就拜啦！你要是夠虔誠，不管是上帝還是神明都會聽到你的祈禱的！」
沒想到中午活像個女魔頭的書呆女，居然也會如此虔誠地祭拜神明。
「快點！跟我一起拜！」書呆女抓住我的雙手，擺弄成合十的姿勢，然後又回到祈願模式。
好吧！我乾脆也閉上眼睛，就地禱告吧！
『上帝啊，我很感謝你賜給了我快樂的一天，教導了我身為一個去死團員應該要有了責任與自知；教導了我要以去死團的精神為宗旨，救贖天下所有為情而悲傷的單身人們。雖然我現在並非身處教堂，過去十年來也忘了跟你每晚聯繫，可是……』
我偷偷睜開左眼看了看身旁的書呆女，真誠祈禱的模樣，又想起她下午為了前男友的背叛所流的眼淚。
『……我現在真誠地希望，上帝啊！讓我身邊這位好女孩，早日找到心的歸宿，別讓她在外迷航了。她今天雖然爆走，做了一些令人髮指的惡行，但是她本性很善良；雖然她有點急性子，可是卻為身邊的人帶來歡笑；雖然她有些行為難以捉摸，可是我卻感覺得到……她帶給我快樂……』
……我剛剛說了什麼嗎？
「喂！師父，已經十分鐘了耶，你好了沒啊？」書呆女拍了拍我的肩膀。
「嗯啊？」剛回過神，我轉頭就和書呆女對上了眼神。啊啊啊！呼吸困難兩眼發直！這次過敏更嚴重了！
「哈哈，你怎麼突然呆掉啦？被神明附身了嗎？」
難道書呆女開朗的笑靨，才是我最大的過敏原嗎？
「……你剛剛……許了…許了什麼願啊？」我深吸一口氣，結結巴巴地擠出一句話，想要緩解過敏症狀。
「我？問者先答，我聽了你的答案，再考慮要不要回答你。」
天啊！居然被反將一軍。書呆女拜託你，別再用天身無邪的眼神望穿我的眼底了。過敏原吸入過量，是會出人命的，妳知道嗎？
「……我剛剛……嗯……剛剛……在過敏……」
大腦完全不聽指使，我到底在說什麼啊？
「啊啊？」書呆女又是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剛剛在……祈禱……祈禱……」
完了！我想不出一個好的理由！千萬不能告訴她我對她有意思！
這又要追溯到我小學時代，跟隔壁班心儀的女孩告白的往事。
我那時照著學長的指示，手捧了一束玫瑰，梳了個中分頭，在兩班七十一位同學的面前，擺出自信的Pose，對她大聲喊出我愛你。結果……左臉頰紅腫了兩個禮拜，自尊心也碎成砂粒，亂葬在東北角海岸的沙灘上，成了遊客腳下的廢渣。
等等，我怎麼還有時間說故事？快！隨便想個答案！對了！廣告和連續劇裡最常用的一句話，世界和平！
「……世界和平囉。」我說著，還順便擺出廣告裡，男主角的親切微笑。
書呆女瞇起眼睛盯著我。
「怎？怎麼了？」
「哼！看就知道你在說謊。算了！你不想說，我也不說囉！」書呆女酸不溜啾的話裡帶著一點失望，掉頭就往門外走去。
「啊！等等！別走那麼快啦！」我趕緊也追了出去。
奇怪，剛剛還是笑容燦爛的書呆女，現在居然杵在松山車站口，一語不發地望著八德路的車水馬龍。又想起他的去死前男友了嗎？可憐的書呆女。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我方才禱告的時候，想了那些不該想的東西，產生反效果了。想著，我再度雙手互握。
這次，我真的誠心向上帝祈求，能讓書呆女別再為情所苦，能很快找到好的對象。至於我這個宅男，就算是三生有幸，能跟書呆女結下師徒之緣；男女朋友之念，還是當作自己一廂情願的幻想就好了。
『癩蝦蟆想吃天鵝肉，小心被其他去死團員看到了，抓去後巷閹了。』我腦裡突然殺出這句話，嚇的我不敢再多想。至於為什麼我老是會怕被閹了，我自己也不清楚。
「喂！阿宅，你怎麼還在禱告啊？」
睜開眼睛，書呆女站在我面前，鼻頭對鼻頭盯著我。
「哇！拜託，別活嚇人好不好！」
正當我要往後退時，書呆女緊緊牽起了我的手。
「走吧！去陽明山！」
……書呆女的平日生活都這麼隨興寫意嗎？我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拖上了計程車，直奔陽明山。
從仰德大道一路上來，直到陽明山觀景台，全部被一對對去死情侶占據。
不過書呆女真的是個厲害人物，不但沿路搖下車窗向外狂吠去死，居然還能指揮一臉恐慌的計程車運將，前往書呆女口中的秘密基地。
「我爸現在是後備憲兵北市南區分會幹部，上個禮拜帶我們家人來過這裡參加聯誼。」書呆女牽著我的手，悄悄走進了後備憲兵陽明山梅荷聯誼中心的前庭，往山下望去正是淡水河畔西門町的夜景。
「聯誼好玩嗎？」對啊，我的十年單身生活，真的是夠呆板，連一次聯誼都沒去過。
「說是聯誼，實際上根本就是大型家庭聚會，大廳的卡拉OK都被拿來唱老人歌。大家帶來的小孩也都太小，就我一個二十二歲出頭的大姐姐，對長輩只能鞠躬作揖，對皮得半死的小鬼頭，也只能苦笑，然後敬而遠之。無聊死了。」
書呆女站上了花園旁的石椅，眺望美麗的台北夜景。
「所以囉，那天我就是一個人站在這裡，看夜景，掉眼淚。」說著，書呆女的臉頰又悄悄劃下了一道流星，殞落到了身前的花圃裡。
我這個作師傅的，看到徒弟為情所困，真是痛在心底。
「欸……書呆女……別哭了啦。我在廟裡好不容易誠心向上帝禱告過，希望你能變得更快樂……你要是還這樣哭……我……我大概以後每天晚上都要祈禱了……」
嗯，這樣說應該可以讓書呆女高興一點吧。至少讓書呆女知道，我這個作師傅的，會以去死團員之間堅定的緣分與信念，陪她走過傷心的日子。
「你……你剛剛叫我什麼？」書呆女突然又變身初號機，怒氣強到連身邊的紅色光環都具現化了！……再細看才知道後頭有台房車正在調頭。
「嗯……書呆女嗎？」
「我？書呆？天啊！我這輩子第一次被叫書呆，居然還是被一個宅男叫的。」
「可是哪有人情人節放假，還帶著三大本經濟學去西門町麥當勞唸書啊？」
「那，那是因為下禮拜要期中考！」
「所以就是書呆嘛。要唸書在家念就好了，哪還需要出……」
沒等我說完，書呆女從石椅上一躍而下；而我就成了第十四號使徒，被暴走的初號機追著滿場跑。
「喂！書呆女！哪、哪有徒弟追著師父跑的阿？」
「死宅男！枉費我給你變裝，好歹嘴裡也吐點像樣的東西！」
「哼！冒失女，我還以為你是為了早上撞到我，賠罪用的。」
「有沒有搞錯啊？那是你自己恍神撞到我！我原本打算用課本把你敲醒的，是看在你是宅男的分上，放你一馬！」
「反正就是書呆冒失女！」
書呆女聽完這句話，大概整個氣炸了吧？可是當我回頭時，無意間看到的，卻是她天真快樂的表情……難道，她和我在一起玩，我就能帶給她快樂嗎？
「你這個宅男去死團……啊！」
跑著跑著，我腦裡突然閃過了好多的念頭，不知不覺就停下了腳步。書呆女來不及煞車，整個人撲上了我的背。
「欸死宅男你真的很討打耶！這樣停下來很危險你知道嗎？」書呆女說完順便往我背上賞一記鐵拳。可是我感覺不到痛了，也不想管身上到處都在過敏了。我突然有好多問題想要問書呆女，可是不知道怎麼開始問。
「所以……」我轉身看著書呆女。
「幹麼啦？」
「……你加入了去死團，覺得高興嗎？」我繞了一圈，還是回到了去死團的話題。
「嗄？拜託，你怎麼還在用同樣的話題呀？宅男難道都不懂得開點新的話題跟女生哈拉的嗎？」
「……好吧！那……那你……」
對啦！書呆女還沒告訴我她祈禱了什麼。這下子總算可以讓我喘口氣，好好理理思緒了。
「那你可以告訴我你在慈祐宮祈禱什麼了吧？我剛剛已經告訴你我的答案啦。」
「奇怪？我還以為你忘記了。結果還是被你想起來。」書呆女轉身笑了笑，腳下踢著水泥路上的石子，一派輕鬆地往前走了幾步，然後站在那裏一句話也不說。
「……書呆？你還好吧？」
她還是不說話，望著山下閃爍的台北夜景。整個陽明山彷彿時間停止般，我的耳裡只剩下我和她的呼吸聲，靜得難受。
「……你又哭了嗎？糟糕…這下子我真的要開始天天禱告了……」
「哈哈！」書呆女突然轉身，滿臉天真的笑容，還是一樣把我怔得心動。
「阿宅，如果我許願，從今天起有一個人能天天帶給我歡笑……你認為能實現嗎？」
什麼問題嘛！我是問你許了什麼願，不是又要你反問我……
「嗯，當然會實現囉，因為有師父我替你天天祈禱。」
「那，阿宅你願意做那個人嗎？」
……我？
書呆女清澈的雙瞳緊緊吸住了我的視線，想離都離不開；我想接話，腦子卻一片空白。全身就像是發了瘋一樣地……過敏著。
「……不願意嗎？」等不著我出不了口的答案，書呆女有些失望地問。
笨蛋！快說是呀！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就是犯下去死團至惡叛團之罪，被眾信徒拖到西門町暗巷閹了……等等，不能閹……大不了就是被揍吧！
「說來也對……我只想著要抓你到處玩，連名字都沒有跟你說過……你會覺得我冒失，也是應該的……」書呆女又站上了石椅，背影相映著她話裡的失落。
別這樣，書呆女！我有話要對你說！你剛剛才下了我一道石化咒，馬上又要我有動作，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果然，我就說你是個冒失女！
「那、如果不行的話，可不可以…只要做個朋……」我沒等她說完，就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那你就告訴我你的名字。」突然，我不知道哪裡來的氣力，瞬間掙脫了石化的魔咒，逼散了過敏的晦氣，再度爆出我有生以來第二次的華麗演講。
「如果你忘了告訴我名字，你現在就可以告訴我。如果你想要再搭一次摩天輪，我們現在就可以去搭。如果你想要再買一串糖葫蘆，我們現在就可以去買，想要再去撈金魚，我們現在就能去。如果你想要快樂，我會盡我所能給你。只要你……不要哭了。再哭你師傅我就真的沒轍了。」
書呆女轉頭凝視著我，嘴角漸漸揚起，欣慰的眼神彷彿為她宣洩了這段時間所有的傷心和不悅。
「那，我現在想要向全世界的情侶大喊去死，你也會陪我嗎？」
有沒有搞錯？我可是去死團忠貞團員，要喊出去死兩字，比吃飯還簡單！
我二話不說，一步躍上了石椅，和書呆女肩並著肩，向全世界所有可恨的情侶們，喊出發自心底最深最深的怨念。
「全天下的情侶們，去死吧！」
「……那我們是不是也該去死了？」書呆女問我。
十年了，我終於知道發自心底，那種溫暖愜意的笑意，是多麼的甜美。
因為加入了去死團，我和她在情人節這天相遇，和她一起罵遍天下有情人，和她一起痛毆了愛情玩家，也因緣際會和她度過了，我心目中理想的情人節。
這一切，始於去死團，終於去死團。
「……那要看你願不願意告訴我你的名字。」
書呆女會心一笑，往我耳邊湊了過來。
嗯，我想書呆女這樣清秀可人的女孩，名字一定也很優雅吧？心如、憶芳、玉慈……好期待聽到她的名字……啊！
出乎意料，兩道溫暖印在我的臉頰上。
書呆女和宅男，去死團齡不到24小時，在滿天星斗和燦爛夜景的見證下，正式攜手叛團，成為世界上另一對去死團公敵。
Monday, November 23, 2009
Not How It Works
No
Honesty is to yourself first
If being so is too hard
Your honesty worth nothing more than this very suffering of yours
No
Determination is to yourself first
If being so is too hard
Your eager involvement of everyone becomes a mere burden of theirs
No
Happiness is to yourself first
If asking for so is too hard
You bring no one happiness and you exhaust your mind out
And No
Relationship is to ourselves first
If you can't weigh us over anything else
We bound to hit the barrier where no one gets to move on except apart
And, No
Knowing and Doing So follows one another
If you only do one of them
You are no better than the oblivious who try to ad hoc things together
AND, NO
If you cannot overcome your mind
No One Can. Not even me.
...and now I have overcome everything around me but you...
No
Honesty is to yourself first
If being so is too hard
Your honesty worth nothing more than this very suffering of yours
No
Determination is to yourself first
If being so is too hard
Your eager involvement of everyone becomes a mere burden of theirs
No
Happiness is to yourself first
If asking for so is too hard
You bring no one happiness and you exhaust your mind out
And No
Relationship is to ourselves first
If you can't weigh us over anything else
We bound to hit the barrier where no one gets to move on except apart
And, No
Knowing and Doing So follows one another
If you only do one of them
You are no better than the oblivious who try to ad hoc things together
AND, NO
If you cannot overcome your mind
No One Can. Not even me.
...and now I have overcome everything around me but you...
Sunday, November 15, 2009
Monday, November 17, 2008
Saturday, August 16, 2008
人不知而不慍
不擔心
我不怕人考驗我的成分
因為我從小就是被人注視大的
資優班裡最有潛力的一個
第一志願班上最多才多藝的一個
MCSE班上最年輕的一個
高中班上最混卻也是成績最高的一個
那個肩負全家二十幾人期望
負著祖先牌位來到加拿大的
那老東北陳家家系裡唯一遊刃有餘能攻讀博士的一個
那個師長和眾多親友長輩引頸而盼的
也是晚輩和學生們奉做模範的一個
可是我不認為我是個天才
論智商天下奇才如繁星無數
我只是那看著星盤讚嘆宇宙無邊的渺小砂粒罷了
我能走到這一步
是靠著我所認定的明確目標
用我自己的方法和步調
努力掙來的機會
那些與我深交的人們給我的讚美和羨煞
我從來不引以為傲
那些不熟識我的人們對我的質疑與猜測
我自然也不放心上
因為一個人是為了自己而活
他人對你的觀點又有幾分輕重？
時間是證明一切的最好催化劑
我不善言詞
不善冒進而為
而是用沉默代替激情
用實力表現言語
用結果平反過程
從而證明我的價值
不擔心
我不怕人考驗我的成分
因為我從小就是被人注視大的
資優班裡最有潛力的一個
第一志願班上最多才多藝的一個
MCSE班上最年輕的一個
高中班上最混卻也是成績最高的一個
那個肩負全家二十幾人期望
負著祖先牌位來到加拿大的
那老東北陳家家系裡唯一遊刃有餘能攻讀博士的一個
那個師長和眾多親友長輩引頸而盼的
也是晚輩和學生們奉做模範的一個
可是我不認為我是個天才
論智商天下奇才如繁星無數
我只是那看著星盤讚嘆宇宙無邊的渺小砂粒罷了
我能走到這一步
是靠著我所認定的明確目標
用我自己的方法和步調
努力掙來的機會
那些與我深交的人們給我的讚美和羨煞
我從來不引以為傲
那些不熟識我的人們對我的質疑與猜測
我自然也不放心上
因為一個人是為了自己而活
他人對你的觀點又有幾分輕重？
時間是證明一切的最好催化劑
我不善言詞
不善冒進而為
而是用沉默代替激情
用實力表現言語
用結果平反過程
從而證明我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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